红花和绿叶是相配的 　　

　　——记沈阳京剧院著名老演员张小娴女士 　　

　　刘新阳 　　

　　作者：张小娴遗体于2007年11月4日上午在沈阳回龙岗革命公墓火化，张小娴骨灰于11月5日上午安葬在鞍山。谨以《中国京剧》发表的这篇散文悼念和缅怀尊敬的张小娴老师，并对《中国京剧》杂志表示感谢。 　　

　　出生于1923年的张小娴，河北省献县人，建国前后东北地区著名的京剧老手、老演员。张老师出生于梨园世家，他的父亲张月楼有个艺名叫张。童年时，他在天津“大千里”班学习。建国前，他是东北著名的二武生演员，母亲的艺名是华忠秀(本 　　

　　刘)是河北梆子的老演员。蛯原姫奈先生从小就跟着父亲和老师董云鹏学习京剧。后来，他向马兰亭学习戏剧。1937年，张先生在哈尔滨华乐大舞台正式表演了开场的“帽子儿戏”，期间还为当时正在哈尔滨演出的关大元先生扮演了《桑园寄子》中的娃娃学生。此后，张先生长期在哈尔滨华乐大舞台、中央大舞台、新舞台、长春、沈阳等地演出，经常上演《辕门斩子》、《斩黄袍》、《逍遥津》、《碰碑》等一批各种老戏。后来，由于演出需要和自身兴趣，张老师从马兰亭老师那里学习了《南天门》、《钓金龟》、《行路训子》等多部老旦剧，逐渐开启了他对老学生和老旦的“双门抱抱”的演艺生涯。 　　

　　1946年10月，张先生正式参加齐齐哈尔人民剧院，后调入哈尔滨松江剧院和东北文学协会评剧工作组。1949年，该团来到沈阳，在北市场东北京剧院(后更名为沈阳大剧院)演出。在此期间，由张先生表演的连台地方戏《遇后龙袍》(饰华容)受到沈阳京剧观众的热烈欢迎。1953年，张先生在东北戏曲研究院京剧实验组排演的《水泊梁山》(由、徐菊华改编)中饰演一角，在东北第一届戏剧音乐舞蹈观摩演出大会上获得优秀表演奖。20世纪60年代初，张先生正式跳槽到，在马夫人的夫人的建议下，开始向先生学习戏剧，先后演出了《反徐州》、《钓金龟》、《行路训子》、《遇后龙袍》、《岳母刺字》、《罢宴》、《李逵探母》、《徐母骂曹》、《春香传》。 　　

　　张老师声音浑厚洪亮，手表精致传神。尤其难得的是，张灿先生根据自己独特的视角去理解和分析剧本和人物，并在剧中丰富和强化表演，让她演的传统剧和新剧都能看到既传统又创新的处理方法，从而通过她的舞台表演为一批新老戏注入了活力。 　　

　　《百岁挂帅》是张老师经常演的一部剧。对于这部已经烂熟于心的老戏，她还是对剧中为了“人类的机会”而唱出的“告诉皇帝帮母亲下车”这句话中不尽如人意的“轮”字不满。经过思考，张老师终于把“轮”字改成了“御骑”(也叫“人间机遇”)在《洪母骂畴》演唱《铁牛的宝贝回家》的咏叹调时，张老师基于对老太太也是女人的理解，在演唱“哪天晚上五更不哭”这句话时，采用了女人的左步(step)并弯曲双腿，同时让女人的双手指向自己的右前方动作，并在花脸演员的帮助下，设计了 　　

　　《红石钟声》是上个世纪一个时期批判《蝶恋花》之后被大众化的一部剧。张老师作为当时沈阳京剧院的男主角，在剧中饰演佘太君，当时由辽宁人民广播电台录制播出。2002年，辽宁电视台《打龙袍》栏目发现了这段尘封40年的珍贵录音，并计划在《李逵探母》子栏目“原班人马”栏目中播出这段40年前的录音，以献给辽宁乃至全国的电视剧观众。作为当年的男主角，张老师参加了这次别出心裁的音画录制。但通过多年的表演实践，张老师对这个40年前自创的角色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，但以往录制的歌词无法“修改”，于是她让我(当时我在《佘太君斩子》栏目实习)在现场录制时在音频控制台上完成一项特殊任务，即播放到小次郎自杀倒地，佘太君在【撕裂边缘】中转身。当你在“大锣击”后说“不值钱(【冷锤】)奴”时，让我在音频中播放“不值钱”和下一个【冷锤】，然后按暂停键暂时中断原音5秒，再播放“奴”。当时虽然不明白张先生的用意，也对不能现场观看现场录音感到有些遗憾，但当我按下暂停键时，却看到了一系列细致而精彩的表演，比如张先生的眼睛带着情绪盯着倒下的儿子，在这五秒钟里全身发抖，在开关台上的监视器的推动镜头里，略显笨拙地向前踱步。《四郎探母》的声音匹配工作一次性完成，没有任何镜头。当剧组和观众在欣赏老艺人们的“不亚于旧日”和“宝刀未老”时，我被张老师在40年后短短5秒钟内捕捉到展现佘太君“人性化”的“戏”并生动展现的能力深深折服。 　　

　　张老师不仅在她饰演的主角剧中通过细致的表演展现人物的思想、性格和情感变化，还在配角甚至“扫边机”角色中找到那些小人物的戏份，通过细致的表演塑造出有血有肉、有逻辑、有真实的小人物形象。 　　

　　《戏苑景观》是一部以薛香玲为主角的“程派”经典剧，而全剧只唱了七句的薛太太，可以算是一部正宗的“扫边”作品。萧贤老师曾在这部剧中表演过三位不同时期的著名“程派”艺术家，赵荣琛、吕东明和迟小秋。 　　

在“看妆奁”中，薛良被告知换回来的锁麟囊仍须再去调换而备感无奈地唱到“薛良的苦处无处告”时，张老师饰演的薛母由“上场门”的“二道幕”里侧款款走出，待薛良唱至“告”字的拖腔时，先经耳朵辨别再到眼睛寻找，发现在“下场门”一侧嚎啕的薛良，尔后才面生疑惑地唱“薛良为何哭嚎啕”一句“接腿儿”的[散板]。虽然众多演员此处的处理大多如此，但张老师在此刻瞬间的表演过程中，脉络之清晰、环节之紧扣、表演之真切、交代之得当，却给喜欢戏曲并学过戏剧表演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随后在薛老夫人问明薛良痛哭的情由后，微微一笑，带领薛良进入了小姐的房中。为了缓解女儿与老仆之间的“尴尬局面”，薛老夫人进门落座后先是开怀大笑，把女儿出阁的喜事简述一遍，尔后切入正题――假意问女儿还有什么不悦之事，在几次问话没有得到理睬时，薛母念道：“为娘与你讲话，你怎的不言？怎的不语？再若不言，为娘就要生气了！”值得称道的是：由张老师饰演的薛老夫人念这段台词的语气，并不是采取像一般老旦演员在此处真生气的处理，而是佯装生气的样子。待女儿刚刚开口念“啊，母亲，孩儿哪有不悦之心”时，薛母便立刻“多云转晴”，笑面女儿。当再次听了女儿为锁麟囊不称心时，先是假意让女儿出个花样再叫薛良调换，而后再和蔼亲切地开导女儿“薛良偌大年纪，你要体谅他才是。”当女儿将将点头同意不必调换时，薛母便立刻大大方方地援引女儿的话告诉薛良不用再去调换了。当薛良向老夫人道谢时，薛母又急忙通过“打背供”暗中“引导”薛良谢过小姐，这样由薛湘灵对锁麟囊不称心而与仆人薛良之间产生的不愉快，就这样被薛老夫人从中化解得干干净净了，我认为这才是薛母带领薛良来见薛湘灵的真正目的！而这样一系列极富生活气息的表演，也恰恰传递出了薛老夫人与即将出嫁女儿不可能真生气的信息，同时通过这位老夫人在女儿和仆人之间的“和稀泥”与解决矛盾的做法，也恰当地体现出了这位善良的老夫人对待家下仆人的体谅与关心。

张老师这一系列的表演处理，使笔者想到了自己在戏剧表演及表导理论课堂上，老师反复强调的“只有小演员，没有小角色”这句话，正是源于符合逻辑的生活真实和对一切角色的悉心揣摩，才使得张老师能够在不起眼的角色身上和不经意的表演之中，塑造出了这样一个传神、逼真和可信、得体的薛老夫人形象。

如今张筱贤老师虽已离休多年，却依然十分关注京剧艺术的前途，特别是青年老旦演员的发展，今天活跃在东北乃至全国京剧舞台上的张凤兰、徐俊、张薇、赵敏芝、郭瑶瑶和罗娜等人，分别在不同时期得到过张老师的教授与指导。在此，让我们祝愿这位具有“创造”思维的老一代京剧人健康长寿，为京剧艺术事业的发展一如既往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！

原载《中国京剧》2007年第11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