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踞关中卅二年，如何豆釜竟相煎
霸踞关中卅二年，如何豆釜竟相煎
刘裕既兴兵讨秦，加领征西将军，兼司豫二州刺史。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，留监府事。左仆射刘穆之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，入居东府总摄内外。司马徐羡之为副，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，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。部署既定，然后西讨军出都，分作数路。龙骧将军王镇恶，冠军将军檀道济，自淮淝向许洛，新野太守朱超石，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，振武将军沈田子，建威将军傅弘之入武关，建武将军沈林子，彭城内史刘遵考，率水军出石门，自汴达河，又命冀州刺史王仲德为征虏将军，督领前锋，开钜野入河。刘穆之语王镇恶道：“刘公委卿伐秦，卿宜努力！”王镇恶道：“我若不克关中，誓不复渡江。”当下各路出发，陆续西进。刘裕亦徐出彭城，连接前军捷报。王镇恶收服漆邱，檀道济降项城，拔新蔡，下许昌，沈林子克仓垣，王仲德亦入滑台，好算是势如破竹，先声夺人了。
只是滑台系是魏地，守将尉建骤见晋军到来，不明虚实，便即遁去。魏主拓跋嗣闻报，即遣部将叔孙建、公孙表等引兵渡河。途遇尉建返奔，就将他缚住，押往滑台城下，一刀斩首，投尸河中。随即问城上晋兵，责他何故入犯？王仲德派司马竺和之答语道：“刘太尉遣王征虏将军，自河入洛，清扫山陵，并未敢侵掠魏境，不过魏将弃城自去，王征虏暂借空城，休息兵士，缓日即当西去，便将原城奉还。”不假道而入城，究属牵强。叔孙建不便启衅，使人飞报魏主。魏主拓跋嗣又令叔孙建致书刘裕，刘裕婉词答复道：“洛阳系我朝旧都，山陵具在，今为西羌所掠，几至陵寝成墟，且我朝叛犯，均由羌人收纳使为我患，我朝因此西讨，假道贵国，想贵国好恶从同，定无违言。滑台一军，便当令彼西引，断不久留。”这一席话，答将过去，魏人倒也无词可驳，只好按兵待着，俟王仲德他去，收复滑台。
那晋将檀道济，进拔秦阳、荥阳二城，直抵成皋。秦征南将军姚洸屯戍洛阳，急向关中乞援。秦主姚泓遣武卫将军姚益男，越骑校尉阎生合兵万三千人，往救洛阳。又令并州牧姚懿，南屯陕津，作为声援。姚益男等尚未到洛，晋军已降服成皋，进攻柏谷。秦宁朔将军赵玄劝姚洸据险固守，静待援师，怎知司马姚禹已暗通晋军，但请姚洸发兵出战。姚洸即令赵玄，领兵千余，出堵柏谷坞，广武将军石无讳出守巩城。赵玄临行时，泣语姚洸道：“赵玄受三帝重恩理当效死。但公误信奸人，必贻后悔。”说毕，即与司马骞鉴驰往柏谷，正值晋军攻入，便与交锋。晋军越来越多，赵玄兵只有千余，又无后继，如何拦截得住？赵玄拚命冲入，身中十余创，力不能支，据地大呼。司马骞鉴抱赵玄泣下。赵玄凄声道：“我死此地，君宜速去。”骞鉴泣答道：“将军不济，鉴将何往？”遂相偕战死。不愧为姚氏忠臣。石无讳至石阙奔还，姚禹逾城降晋。晋军直逼洛阳，四面围攻。姚洸待援不至，只好出降。檀道济俘得秦兵四千余名，或劝他悉加诛戮，封作京观。檀道济道：“伐罪吊民，正在今日，怎得多杀哩？”是极。因皆释缚遣归，入城安民，秦人大悦。
姚益男等闻洛阳失陷，不敢再进，折回关中。刘裕使冠军将军毛修之往镇洛阳，再饬檀道济等前进。适西秦王乞伏炽磐，遣使诣刘裕愿击秦自效。刘裕即上表封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，自引水军发彭城，接应前军。秦主姚泓方惶急得很，不防并州牧姚懿到了陕津，误听司马孙畅计议，意图篡立，反倒戈还攻长安。秦主急遣东平公姚绍等，引兵击姚懿。姚懿兵败被擒，孙畅伏诛。接连是征北将军齐公姚恢，复自称大都督，托言入清君侧，自北雍州还趋长安，再由姚绍移军攻姚恢，姚恢方败死。姚懿为姚泓之弟，姚恢为姚泓之叔，不思共救国危，反相继谋逆，真是姚氏气数。姚绍得进封鲁公，升官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，率同武卫将军姚鸾等，拥兵五万，东援潼关。别遣副将姚驴守蒲坂。晋将王镇恶入渑池，进薄潼关，檀道济、沈林子自陕北渡河，进攻蒲坂。蒲坂城坚难下，沈林子谓不若会同王镇恶，合攻潼关。檀道济依议，便与沈林子回军，共至潼关下寨。姚绍开关搦战，被檀道济等纵兵奋击，丧亡千人，不得已退保定城据险固守，再令姚鸾出击晋军粮道，偏为晋将沈林子所料，夤夜袭姚鸾，把姚鸾击毙。姚绍又使东平公姚讚截晋水军，亦被沈林子击败，奔回定城。
秦主姚泓连接败报，仓皇失措，只好向魏乞援。东晋刘裕泝河西上，亦使人向魏借道。魏主拓跋嗣集众会议，多说秦魏方通婚媾，理应拒晋援秦。独博士祭酒崔浩谓：“秦已垂亡，往救无益，不如借刘裕水道，听他西上，然后发兵堵塞东路。刘裕若胜秦，必感我惠，否则我亦有救秦的美名，这乃是一举两得的上计。”拓跋嗣不能无疑，再经宫内的拓跋夫人，劝拓跋嗣拒晋，拓跋嗣乃遣司徒长孙嵩等屯兵河北，遏住刘裕大军。刘裕引军入河，魏兵随刘裕西行。刘裕遣亲兵队长丁旿率勇士七百人，坚车百乘，登岸列阵。再命朱超石领着弓弩手二千，登车环射魏兵，且射且进。再用大锤短槊，左右猛击，连毙魏兵无数。魏兵大溃，魏将阿薄干阵亡，刘裕大军遂安然向西去了。
魏主拓跋嗣始悔不听崔浩，再与崔浩商议军情，欲截刘裕大军归路。崔浩答道：“刘裕能得秦，不能守秦，将来关中终为我有，何必目前劳兵？臣尝私论近世将相，王猛佐秦，乃是苻坚的管仲，慕容恪辅燕，乃是慕容暐的霍光，刘裕相晋，乃是司马德宗的曹操，彼欲立功震世，篡代晋室，岂肯长留关中么？”拓跋嗣大喜，不再出兵。晋将王镇恶久驻潼关，粮食将尽，意欲弃去辎重，还赴大军。沈林子拔剑击案道：“今许洛已定，关右将平，前锋为全军耳目，奈何自沮锐气，功败垂成呢？”王镇恶乃自至弘农，晓谕百姓，劝送义租，百姓应命输粮，军食复振。林子复击破河北秦军，斩秦将姚洽、姚墨蠡、唐小方。姚绍愧愤成疾，呕血而亡。秦兵失了姚绍，越加惊心，无心战守。晋将沈田子、傅弘之等，领着偏师千余骑，袭破武关，进屯青泥。秦主姚泓率众数万，前来抵御，傅弘之欲退，沈田子独慷慨誓众鼓噪奋进。姚泓素未经大战，蓦见晋军各执短刀，冒死冲来，好似虎狼一般，不由的惊心动魄，急忙返奔，余众当然披靡，统皆溃散，所有乘舆麾盖，抛弃殆尽。沈林子恐田子有失，亟往驰救，见秦主已经败去，便相偕追入，再加刘裕到了潼关，令王镇恶自河入渭，亟捣长安。刘裕军继进，斩姚强，走姚难，直达渭桥。姚丕扼守渭桥，由王镇恶舍舟登岸，身先士卒，大破不军。姚泓引兵援姚丕，反被姚丕败卒还冲，自相践踏，不战即溃。姚泓匹马奔还，王镇恶追入平朔门，长安已破，急得姚泓不知所为，挈妻子奔往石桥。姚讚还救姚泓，众皆散去，胡翼度走降晋军。姚泓无法可施，只得输款乞降。后秦自姚苌僭号，共历三世，凡三十二年而亡。
（本篇完）